2011年5月31日 星期二

北野武的巴掌:《那個兇暴的男人》(小心惡警)




《その男、凶暴につきViolent Cop)》
導演:北野武
劇本:野澤尚
演員:Beat Takeshi(北野武)、白龍、川上麻衣子、佐野史郎、蘆川誠
年份:1989
出品:松竹富士





  1989年,由北野武主演的《那個兇暴的男人》準備開拍。結果導演深作欣二因故無法配合,退出製作。沒想到製片竟問從來沒有導演經驗的北野武:「你來作導演怎麼樣?」

  北野武說:「行啊。」


  這是北野武導演生涯的起點,也是他最為世界所熟知的身份。

  當時他在日本是紅透半邊天的相聲藝人,觀眾會稱他「Two Beats(北野武的搞笑團體)裡比較矮的那個」、「話比較多的那個」或是「比較好笑的那個」。然而這位搞笑藝人第一次出手當導演,卻交出一部冷徹骨髓的作品。

  這部本來就選定由北野武主演的電影,在他執起導演筒之後,仍然由他擔任演員。第一部作品就是自導自演的電影,或許某種程度上也就奠定了「北野武的臉就代表了他的電影」的印象。

  情節本身並不出奇:一個行事強悍的警察,為了被謀殺的朋友和被擄走的妹妹對黑幫展開復仇。這是北野武的電影中,唯一一個不是由他自己執筆的劇本,但即使拿著別人寫好的劇本,我們後來所熟知的那獨有的沉默與暴力卻仍統馭了整部電影,那是因為他看世界的眼睛從一開始就與其他導演不同。

  在一篇英國《獨立報》評北野武《淨琉璃》的文章中曾讀到這樣一句:「我對北野武個人跳脫熱血沸騰的槍戰片風格沒有意見……」熱血沸騰?那或許只是撰文者本身未經深思隨手丟下的形容詞,卻令我念念不忘,因為這行字提醒了我北野武拍的槍戰或許是全世界最熱血沸騰的了。

  北野武認為實際上的打鬥是一方倒下後就結束了,哪有什麼倒下去又爬起來倒下去又爬起來,或被子彈追得滿場跑這種事?既是如此,所謂的「熱血沸騰」在他的電影裡顯然就沒有容身之處。

  有一場戲令人印象深刻,北野武查案到了一家酒吧的廁所,逮住一個黑幫手下問話。他一腳踢倒他之後,開始一邊問話一邊搧他巴掌,面無表情、不疾不徐地,兩分鐘之內幾乎一模一樣的動作重複打了二十多次。這個暴力的動作在機械式不斷重複下,把觀眾推向麻木,再推向虛無,最悲哀的是,這虛無的動作最後引出的也是絕望的答案:主角所信任的警局同事是和黑道勾結的毒販。

  其實劇中北野武所飾演的警察,他兇暴的手段並非出於嫉惡如仇,甚至也不是辦案需要,只是一種對這個沒有出路的世界所發出的反抗之聲。是一種毫無意義的反擊,也可說是一種多餘的暴力,而且他自己也完全明白。

  他從來不是英雄角色,因為他從行動之初,就沒有抱著救贖的希望。

  至於最後的復仇也根本不是什麼善惡的對決,因為善與惡在冷酷的制度底下都一樣無力、脆弱,黑幫老大與殺手都可輕易被殺死,當然主角這邊也是一樣。他們無法向真正的敵人(世界的體制、存在的困境)開戰,只能彼此進行一場遊戲般的殺戮,在這無可奈何的、活著的時光裡聊作消遣。

  最後兩敗俱傷,世界復歸平靜(其實或許根本不曾動搖),黑幫老大由副手接任,新進的警察則補替了與黑道勾結的位置,曾經存在的人純屬多餘。體制是強而有力的,個人再怎麼強悍,也無法撼動分毫。

  《那個兇暴的男人》推出後,受到影界重視與觀眾歡迎。北野武一掌拍響了他作為導演的名聲,那一年北野武42歲,他的電影才剛剛要開始震撼世界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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